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烽火书院 > 鞅掌天下卫鞅秦孝公 > 第177章 法太严
 
秦孝公看见面前的孟兰皋抿了抿嘴唇,似乎要说什么。

孟兰皋的头才低下,又抬了起来,炯炯地看着秦孝公。

看着孟兰皋的眼睛,秦孝公仿佛望到了一潭清泉,直直的可以看见清泉的底。

他看见了孟兰皋有些矛盾的心思,从心里透露出来,直直地写在脸上。

他知道,只有那些被隔在书房之外的百姓和他在一起,孟兰皋才能引导百姓说些什么——可是那些百姓不在了,他说出的话就会显得很单薄,说服力就会大大降低。

他的整个人站在那里,孤零零的,看起来没有任何依靠,如果仔细看他,还能看出来他的袖子在发抖。

孟兰皋很矛盾,他对自己有话要说,但是他不知道他要脱口而出的话是否正确……

秦孝公猜出了孟兰皋的思绪,而孟兰皋却犹然犹豫不决。

自己要说出来的话,会不会很奇怪?

“其实变法很好。”

沉默半晌,孟兰皋还是开口了:

“大家对变法,很满意,变法也真的改善了大家的生活,今年封地内丰收了,大家也很开心……”

“但是,为什么?”秦孝公打断孟兰皋,问,“为什么大家还是起来反对变法了?”

“或许是变法让大家感到不舒服了吧……”孟兰皋犹疑着回答道。

“你觉得变法哪里不舒服?”秦孝公问,语气很和善。

孟兰皋听着秦孝公的语气不由得放松起来。

他突然想起来章嘉有意无意间发出的对变法的抱怨,听起来很不像是章嘉的语气。

他对章嘉还算熟,知道章嘉无论怎样也不会发什么怨言——回想起那语气,倒很像是章蹻老将军的感慨。

也许是章嘉故意对他说的,也许是无意间重复父亲的话,谁知道呢?

但是孟兰皋知道,章嘉的感慨,能用在这里,足以成为他对秦孝公反对变法的理由。

虽然他并不太认同。

“变法好是好,可……是不是太紧了?”孟兰皋询问道。

“紧?”

这回倒轮到秦孝公疑惑了——他不知道孟兰皋指的“紧”是一个什么概念?

孟兰皋轻声说道:“变法的刑罚太严,责难太重,人们听了触犯法律的处罚,便闻之色变,畏畏缩缩……让百姓这样活着,长此以往,与让百姓带着镣铐而起舞有什么不一样?”

听着孟兰皋的譬喻,秦孝公皱起了眉头:“你是说新法刑罚太重了?”

“对。”孟兰皋点头。

秦孝公摇头:“但首先,法,就是民之桎梏,不带着法这道桎梏的民,就是化外之民,百姓的行为有所约束,社会才得以治理,国家才得以安宁——你须要知道,所有在秦国受我统治的百姓,都是在带着镣铐起舞,不管是变法前,还是变法后。”

最后,秦孝公问道:“这道桎梏,并不是变法之后才加上的,它在秦国一直存在,你可明白?”

孟兰皋沉吟半晌:“君上说的有道理。”

然而孟兰皋的思想却和秦孝公不一样:“可桎梏也有松紧之分——圣王治国,以无刑为上,一个治理的很好的国家,人不会在国内感受到刑罚的存在,在街市上不会看到被处决的犯人,在百姓中间不会感到法所带来的压迫,浑浑然如若置身于极乐之境。一个国家,治理国家以无刑为目标,这个国家会兴盛,国家的百姓会快乐,国家的实力会增强……”

“而君上变法、任用客卿,所作所为,都和这一切背道而驰。”

孟兰皋停顿了一下,目光又望向秦孝公,眼中的清泉闪烁着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
秦孝公问道:“是怎么个背道而驰法?”

孟兰皋回答道:“君上与客卿颁布法令,虽然有奖励耕战之功、垦草利民之法,为百姓造了福祉,然而君上与客卿却极力鼓吹重赏重罚、连坐之制,搞得百姓战战兢兢、如履薄冰,生怕自己哪天犯了法连累全家,这难道是好事吗?”

秦孝公沉默着,没有再说话,而是等着孟兰皋发言。

说到这里,孟兰皋的嘴唇有些发抖:“君上作为国君,虽然有制定法律之责,但桎梏太紧,不但会失去百姓的民心,让百姓无所适从,而且会引发百姓暴乱——前年杜家所辖杜地,暴乱那么大,就是因为杜家家主理政……”

“够了。”

孟兰皋还想再说什么,但是突然就被秦孝公的两个字打断了。

秦孝公的声音并不大,但那两个字中间,似乎含着什么振奋人心的力量。

他不得不停下来。

“君上……”

他还想询问秦孝公什么东西,却又听见秦孝公重复了那两个字的意思:

“我说够了。”

孟兰皋顿时发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——他不该拿杜家家主和秦孝公作比的!

杜家家主杜津只是一个封君,他竟然拿这样的人和秦孝公这样一个国君比!

真是可恶……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话?

他慌忙对着秦孝公行了一个礼,深深地将身体躬了下去:“君上,草民不是有意冒犯!还请君上……”

秦孝公看着面前的孟兰皋,摇了摇头:“我知你不是有意冒犯的,先平身。”

孟兰皋这才慌忙又挺直了身体。

他看着秦孝公的整个人站了起来,走下台阶,向着他的整个人走来。

终于,秦孝公走到他的面前,一双深邃的眼睛瞪着他,看的他心下不由自主的就慌了起来。

秦孝公黑漆漆的眼睛,就像望不到低的深潭,孟兰皋当然是看不透的,自然更不知道君上在想什么?

“君上……?”孟兰皋低声叫道。

“你再说一遍。”秦孝公对着孟兰皋说着。

“君上要孟兰皋说什么?”

孟兰皋感觉自己的整个脑袋都乱成了一团浆糊——自己刚刚说什么了?对啊,自己刚刚把君上和仅仅是秦国封君的杜家家主杜津作比了,那是大不敬之语,君上为什么还要自己再重复一遍?

不,君上不会是让自己重复这个吧?

“你再跟我说说,按照你的话,杜地当年为何会爆发暴乱?”

秦孝公的话不容置疑。

孟兰皋知道,此刻自己必须回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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