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总想要的新人来了，带头的叫李封，从法国留学回来。雷总自己没读过书，就很崇拜这样的海龟，逢人就夸：“李封精通法英德三门外语呢。”
“无知之人羡学问。”培根这句话说的就是这种吧。
好久没和集团一起开晨会了，来了新人，就又一起开。雷总请李封用法语给大家做自我介绍，然后用德语，新人顿了下说：“平常没怎么用德语，除了法语就是英语……俄语也会一点。”参会的人不多，他的到来，没有胡茜和王爻去年来时热闹。
李封坐胡茜办公室，胡茜降级成了运营总监，在外面大办公区找了个位置坐，外面走了很多人，空位多。
雷总安慰胡王两个老人，“只要跟着我，我不会放弃二位，关于钱，我卖房子卖车都要保证资金。”王爻心里一紧：“真没钱啊！这样孤注一掷，更要用对人做对事啊，再经不起折腾了。”“我在外面给你们两个隔个新办公室，保证效果好。放心，雷总能做的，都会尽量做到。”
说干就干，装修工人下午就来量场地。
李封两个也快速上岗，第一把火立即点燃。
第一堂例会，他指出公司氛围摆设没个性，“做文化传播，就要有文化点嘛。”大家对视一眼，听他继续发表高论：“常规的办公家具要换，换成古色古香的，买个老书架，墙上也要挂字画。”大伙儿面面相觑，这火太快了点吧？王爻倒是觉得无所谓，只是纳闷：他是海龟啊，还以为他要弄洋气的，咋喜欢国学？”他扭头问王爻：“王总觉得怎么样？”“可以。”王爻点了下头，他看了下王爻，继续讲：“公司要有个性，一看就知道公司做什么的。就像王总这发型，很有个性，一看就知道是做策划的。”其他人看了看王爻的蘑菇头，都没笑。
要改家具，就改吧，但王爻才懒得替他干买旧家具搬旧家具的体力活儿，小陆和杨蕊两个承担了。跑古玩城、跑旧家居市场，要么样式不合适，要么价格谈不拢，说要全面改造，却只给了三千块钱，还想换桌子、茶几茶具、椅子，老古董是不可能买的，仿古的一个单件也要一两千啊。
李封不停地催，没办法，两个人选了张六七十年代那种几个抽屉加柜子的土漆办公桌，文房四宝放在上面，配了把假太师椅，装一回。
原先的灰布面沙发撤了，换成老旧掉漆的长木椅，王爻心里骂：“关沙发屁事啊？那沙发……”沙发有他跟嘉儿的历史遗迹。定办公桌椅时，小陆征询王爻的意见，王爻懂他的意思，安慰他，让他明白：真没关系！他是真不关心真不想参与，情绪稳定！
办公室造古运动占了一半空间，另一半被挡板新隔出来三间办公室，整个房间里，一边是斑驳的老物件老桌子老书架和脱了漆的老木椅，一边是蓝色的钢木办公家具，一下就成了老古加现代的怪胎了。
公司按二位新领导的心思改造完成了，他俩却好几天不露脸。“他们谈渠道去了。”雷总解释完，又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没精打采的王爻，又把胡王二人叫进去，鼓励：“你们之前的公关推广项目可以继续谈。”王爻“嗯”了一声，胡茜点了点头，出来，二位各回工位，也懒得讨论。平常除了必须要交流的，大多时候两人也都沉默不语，她下班就去医院照顾小孩，王爻也准点下班走人。
其实，他俩都知道对方有很多话，有时想说，但又不说。
雷总、李封、胡茜、老段和王爻五个人讨论商会庆典仪式，这是他们五个第一次汇齐开业务会。雷总先说明会议主题，“要讨论个框架思路出来，好去游说商会会长。”他让李封先说，这家伙真的很狡猾，不说思路，把雷总的话换个角度重复一遍，踢给了胡茜，看着踢来的皮球，她倒是很认真地提了想法，王爻也提了些策略建议，对工作本身，他必须尊重。等他们说完，李封有谱了，开始迅速综合，在二人思路基础上发表意见了，一大通空话，王爻忍不住提了几个异议，他赶紧圆场：“现在主要是拿单子，细节异议下步讨论。”王爻鬼火冒，这几个明明是核心问题，不事先理清楚，见了客户多半挨骂。老段发言：“商会这活动应该是板上钉钉，李总跟会长是铁哥们，我以前也做过策划，这种活动简单。”王爻望了望眼前这位“大师”，不说话了。雷总在旁边听着，不表态。
回到座位上，王爻心里清楚：跟雷总的合作缘分就要尽了。姓李的跟自己不是一路人。他琢磨着退路，表面若无其事，避免公开翻脸，手上事慢慢收尾，公司的渠道资源也慢慢收集，以后用得着。
“我回成都了，见一面。”嘉儿留言。
“好。”
老地方，王爻带了一盒意大利巧克力，她没说过喜欢吃它。
她居然也带了礼物，用一个大口袋装着，先取出来得是一副石刻骰子，上面刻着易经的爻，“我在杭州古玩摊上淘的，你喜欢易经。”接过它时，王爻心里一下子暖暖的。她又揭开口袋，“皮影也送给你。”“啊，这个。”“我听你说过挺喜欢传统文化的，有次你还说想好好练练皮影，以后去表演。”嗯，王爻想起来了。她把口袋递过来，王爻打开，就是她和他年会上表演用过的，“啊，还有老虎。”他惊喜地发现，“嗯，可以表演武松打虎的。”“好好，谢谢你啊。”王爻道着谢着，心生感触：“她心里还有我。”本来还想问她上次为什么要说每月给她五千块钱的话，也不问了。
“坐我这边来嘛。”他柔声说，她稍迟疑了几秒钟，坐过来了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，他又抱住了她，俩人互吻着，他抚摸曾经熟悉的身体，两人都开始喘息，“走，到我那去。”
狂风暴雨疯狂了一个小时，他像只荷尔蒙爆发的公狮子，咆哮着亲她咬她……
她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担心：“他要来接我，这么久，他要怀疑的。”王爻要送她，她拒绝了，他坚持送到小区门口，给她拦了车。她不放心地又提醒：“记住，千万不要主动联系我哦。”
车门关上，王爻看着车离去……
就像当年看着卢莉转身，看着蒹葭走远。
空荡荡的屋里，一个人，他在日记里列出任务：恢复一个人的正常生活！“99”的计划继续！学车；给策划界的教父写求职信；去新疆；出国……还有，他加了粗线强调：业余开始接单子，为自己干做准备……
他这才发现：居然有这么多许了愿却没去做的梦想啊。
“她走了也好，要是她还在，我还会意乱情迷，丧失个人空间。”他擅长一分为二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，也擅长从一堆坏事中找出好的意义来，哪怕再糟糕的局面。不晓得这是乐观积极还是没心没肺阿Q精神？
周五，要下班了，心里空荡荡的。
杨蕊在群里约游泳，王爻报名了。
晚上，突然而至的暴雨把王爻从沙发上惊醒，十二点过了，电视还开着，他胡乱地看了会新闻，上床再睡时，已经一点半了。
早上起来，雨一直下，直到中午，雨都没打算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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