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烽火书院 > 凉陌川凌肃 > 第112章 父子隔阂
 
这只盒子的外形……

居然,像泽恩寺中的一间禅房。

那间禅房位于泽恩寺后方,万木丛林,是众僧规定中的禁地,泽恩寺弟子禁止入内。

那是泽恩寺主持师父用以修行参佛之地,外围有八大高僧守护,唯历任主持可进。

因为凌肃身份特殊,才有幸去过几次,接受师父训戒,荣沐圣灵恩德。

凌肃后心沁凉,背后那人通过凉陌川,送上一只王福吴正之流敲碎脑袋也想不通玄机的木盒做什么?除了他,朝廷上下有谁有机会见过禁地中师父的禅房?送盒那人的深意,竟还是要让他来看明白么?

——这一手,难道是在针对主持师父?

送盒的人,知道泽恩寺如此隐密之地,会不会还知道一些佛门秘辛?满朝中唯有他接触过那间禅房,若木盒只为他凌肃量身定制,为何非要唆使凉陌川进献给父皇?惊动父皇,令诸臣惶然,又只是隐晦地暗示于他,到底存的什么心?

是想让父皇秘密调查什么?

是想让凉家在此事中难逃干系?

捆绑着他,令他与凉家、泽恩寺,都无可逃脱?

凌肃的心绪错综复杂,万般疑猜。

不过化作一刻决然。

“轰!”木盒在他的双掌中,化为木屑与飞尘。

“殿下!”王福、吴正两人同时惊呼。

凌肃眼中的重重忧虑都已不见,只是呵呵一笑,“二位慌什么,这盒子令父皇忧心,毁了不对么?”

吴正见惯了比这血腥百倍的场面,反正盒子已毁,他脸色还算坦然,毕竟圣上若怪罪也怪不到他头上。而王福早已一身冷汗,卟一声跪在地上,颤巍巍地划拉凌肃脚旁的碎屑,作势要捧起甚至妄想还原,手抖如筛糠,“我的殿下啊,圣上说了要看的盒子……您一把……一把将它震得粉碎,奴才该怎么跟圣上交代哟……”

“哎呦我的好公公,”凌肃左手扶起王福,满面的亲切和煦,“一只破盒子拿在我手上都硌得慌,伤了父皇龙体如何是好?再说王公公与各位首领不是看了说没异常了么,再让父皇伤神可就是我等臣下不对了喽。父皇若因此责备,要杀要剐小王我一人承担便是。”

“我的殿下哟,这可怎么得了……”王福的一张老脸扭如麻花。

这时吴正抱拳,“殿下所言极是,卑职愿为殿下证明,此盒无异常,留之无用,何劳圣上。”

“如此才对啊,呵呵。”凌肃一只左手提着吓软腿的王福,一副好心情没脾气的潇洒模样儿,迈步便向宣殿正殿走去。

……

“你打碎了那只木盒?”凌南搁下公文,望着殿上的凌肃眉头一蹙。

“众人都看了没问题,何必再让只破盒子劳父皇的神,可儿臣见父皇仍放不下,生恐再令父皇忧虑,便自作主张毁了它。”凌肃说着撩袍一跪,大义凛然道:“儿臣此举若有失当之处,请父皇降罪,但儿臣能为父皇毁了这忧心之物,儿臣无悔。”

凌南视线笔直,在微微俯下头面的凌肃身上好一番停留,目光里阴晴明灭,喜怒不定,嘴角弯着一线僵硬弧度,那丝笑意深入浅出,略显诡诈。

帝王心如天心,天心难测。

在凌南身边服侍十多年的王福一侧首,乍见凌南这神情时,心上猛一激灵,霎时浑身凉透。

却几乎在凌肃抬头的同一时间,凌南神色一变,笑了笑道:“肃儿也是有心了,朕能怪你什么?毁便毁了吧,朕没了那东西烦忧,此刻心中不知多惬意呢。”

“儿臣谢父皇宽仁。”凌肃暗地里松口气,可又不知怎的,心上的某根弦,正在悄然中绷紧。

凌南变幻太快,连在他身前五尺的王福都恍然觉得,刚才在凌南面上出现的那种可怕神情,只是他老眼昏花时的一个错觉。

“来得好,正好跟朕说说,国公府那铁公鸡今日怎生款待了你。”凌南表情释然,手一移,让凌肃在殿侧的位上落座。

“是父皇。”凌肃躬首领谢,选了右侧那排席位北数第三的位子坐下,就位子而言,他本该坐首位,而他挑的位子却低了他本身身份二阶,以示谦逊。

凌南不着痕迹间,眼底掠过一个凉飕飕的笑意:本是个谨言慎行极懂分寸的,今日明知朕要查看那木盒,却一力毁之,为了抹平此事,你真的如此急切么?

“禀父皇,今日国公大人盛情款待,吩咐厨子做了好吃的拿手菜,儿臣现在还饱着呢。”凌肃已乐滋滋开腔,“父皇您可不知啊,国公大人向来崇尚简约,府内开支都是精打细算,儿臣今日还想国公会不会再给儿臣吃面条,他待儿臣以大餐,儿臣还真是受宠若惊了呢。”

“国公家的面条,在朝中很有名气的,朕也吃过一回。”凌南喝了口茶,闲闲的应和着。

“是啊,他们府上还有给下人每月放假的习惯,可听说最近取消了这项福利,”凌肃说道,“改贴补月钱了,但以国公这抠门的性子,想必也贴不了几个。”

“国公那么省银子,还不是因为他家女儿太败家。”凌南眉毛一动,像眉路上面走了根擀面杖似的,一抻,“你今日吃饭,见着她了么?”

凌肃深知国公府动向瞒不过父皇,便老实回道,“回父皇,儿臣在席上见到她了,可能是昨日挨了国公大人教训,吓得今日又傻了几分,话都说不清楚,估计得在府里头关好几个月。”

“如此可怜啊。”凌南假惺惺地叹着。

“不可怜,比她在外面游荡,何时惹了事儿都不知的要好。”凌肃说到这儿,朝凌南一拱手,“世女孩子心性,昨日之事,国公对她已是好一番责罚,她失言之处,还请父皇勿再挂怀。”

“肃儿哪里话,”凌南朗朗一笑,又端起了杯子呡茶,眼神中一抹冷厉藏在了杯盖之后。当他放下茶杯,已尽是慈蔼之色,“朕岂能与一痴儿当真?反正木盒已碎,哎,这么算了吧,今后不提便是。”

“父皇英明。”凌肃的眉宇间到这时才见彻底舒展。

凌南目光回向他方才查看的那份公文,但之后话的内容并不与之有关,话来得有些突兀,突兀的,叫人隐隐地,收到了不太善意的暗示。

“新王府已落成,朕昨日瞧着,里头设施一应俱全,派些下人过去,添些小物什便可入住,不得不说,工部这差使办得好。”

父皇的意思,是要他即刻搬出皇宫?虽说凌肃很早便想走出去,与母亲一道去一个相对自由的地方,但当凌南这话一出口,他仍然难免失落心头,自古薄情帝王家,再厚的恩泽,也会点点耗去,父皇在气愤他自作主张,阳奉阴违,要提前驱他出宫了么?

忍下心上酸楚,凌肃强打一个笑来,“是啊父皇,儿臣也在想,若母妃能去个新环境调养,对她的病情定有助益,儿臣恳请父皇恩准,准儿臣与母妃提前入住盛王府。”

凌南一掀眼帘,无声中一叹,声音沙沙地道:“孩子长大,总要飞出去自立,朕强留,又有何益,何必困住孩子飞翔的翅膀?收拾一下,朕让王福亲自为你挑些宫人,让吴正、慕晨等为你从三卫中分拔私卫,明日早朝后……”他不忍地双眼一合:“便出宫吧。”

天子亲信王福亲自挑选宫人,御林军统领、少钦卫都督亲自挑选私卫,天家最高规格的极品武装,是天子多么深厚的恩德?

凌南若不说,凌肃也不会去问他的属卫出自哪里,但而今,凌南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告诉了他:你完完全全在我的掌控中。

——就那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:自回朝后便力压诸王,群臣面前威风八面圣恩不减的盛王殿下,今日起,失宠了。

他甚至没有自己的私人力量,他的周遭,充斥着父皇的人马,他是儿,亦是臣,面对不公,他只能默默领受。

“儿臣谢父皇恩典。”凌肃起座,来到大殿正中,毕恭毕敬向凌南叩了一个头,一头叩下,便久久不愿拾起,无人可见埋在地上,那双眼中满是痛意,无人可见地砖上,染上了七尺男儿的金贵泪滴。

这种忧且长的悲怅,直到他落寞地走出宣殿正殿,独自一人站在高而森冷的台阶上朝远处眺望时,仍不曾散去。

摊开右手,一块细长铁片,在他掌中绻成了一团。

这是木盒碎裂时,残留在他手中的东西,他庆幸当时角度有些背,他又是以极快手法,在毁灭盒子同时发现了它的存在,因此王福与吴正不可能发现。

铁片藏在木盒底面与侧面两块木板的衔接处,因为衔接较好,从外并不能发现端倪。凌肃更加肯定了那个始作佣者的本意——他猜到凌肃会为了保护凉陌川,而将此事搅黄,而搅黄此事最好的办法,便是毁了木盒,无论劈了,烧了,炸了,都会留下这块铁片。

这铁片,正是那人要送凌肃的东西。

同时那人惊动圣上,很明显,是要借圣上的手,动凉家。

若真是这样,那么不管木盒保未保下,不管铁片落于谁手,都不会影响到圣上动凉家的心意,可那人为何要设计一个只有凌肃才能看懂的线索?

他收回铁片,沉痛地自念道:“此事,与我,师父,国公,甚至父皇,有什么关系么……”

次日早朝上,出了一件令群臣咋舌的惊天大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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